千杯喻醉

虽不能至 心向往之

【策瑜/第九十三遇】窥视

第九十二遇@玥玥无华 

第九十四遇@第三方反派 


《窥视》

·cp:孙策x周瑜

·一点叨叨:第一篇策瑜产出,希望还看得过去。这次主题我觉得超级浪漫,不管在哪个时空,他们都会获得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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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乘客,柑橘站到了,请从右边车门下车,开门请当心,注意脚下安全。We are now at GANJU STATION. Please get ready to exit from the right side. ”


以晚高峰为底色,再加上周五和黄金周做点缀,足以在城市的地铁站勾绘出一幅满满当当的‘饺子’图。


周瑜背着一个大书包挤来挤去,在关门的警示音响起的那一瞬艰难地挤下了车。他扯平被挤歪的书包带和外套,随着人流向出口走去。


“到了,拜拜!”


“拜拜策哥!” “明天见,孙——策!”多年的损友故意拖长尾音大声叫出他的名字,而后兴致勃勃地看着孙策收获大部分路人好奇的目光。


这其中也有周瑜好奇的一瞥。当时他刚掏出了耳机,“孙策”这两个字恰好赶在耳塞之前进入了他的耳朵,在鼓膜上踩出旋律。从小到大,因着‘周瑜’这个名字被多少人打趣了多少次,周瑜已经记不清了。从小时候的不满,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周瑜并没有因为和著名历史人物同名而对其抗拒,相反他为三国时期羽扇纶巾的大都督的风度所折服,一直将其作为榜样。


周瑜带着新奇的目光向声源看去,下了车的短发少年笑容灿烂。惊叹于少年在拥挤人群中依然能向车厢里的同伴大幅度挥手告别,周瑜自觉不能完成。他默默戴上耳机,点开自己最喜欢的歌。


和好友挥手告别后孙策下了车,他背着黑色的大书包,里面装着一整套的《三国兵争要地与攻守战略研究》。这是他从学校图书馆里借来的,他准备利用放假的时间看完它们。


傍晚六点半的太阳余晖落在大地上,将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孙策哼着歌出了地铁站。听说表弟今天会过来,到家就可以吃到他学校旁林奶奶做的美味生煎了。


“哎同学。”

“我想问问,苹果路的第四棵香樟树怎么走?”


孙策回头,他眼中还有未散去的对生煎包的兴致高昂。叫住他的是一位老人,苍颜白发,精神矍铄。孙策注意到他拄着一根木拐杖,这个年代还独自拄着拐杖出门的老人并不多。而老人和他雕刻繁复的木拐杖一齐在眼前一立,比起年迈的老人与支撑身体的工具更容易联想到不怒自威的将军与利剑。


可是孙策挠了挠头:“前面左拐,再穿过一座天桥就是苹果路了。但香樟树…我记得苹果路的行道树不是香樟呀。爷爷,您是不是记错了?”


“我不会记错的,”老人笑起来,带着异常熟悉和亲切,“麻烦你带我去罢。”


“…”孙策看了看腕表,有些为难——分针一步一步上移,离七点开饭时间只有不到半小时了。若是为老人带路,晚餐就要迟到了。只短短犹豫了一瞬,他对着老人咧开嘴笑了笑:“我带您去。”


“好。”


“您慢点,小心脚下。”


老人和少年并排走着,孙策是活泼性子,一路上逗得老人笑出满脸的皱纹。春日总是暖融融的,夕阳西下,老人也说不好这与遥远记忆里的笑容到底哪个更温暖一些。


不知不觉中月亮升起,却被天边飘来的一朵薄云遮蔽。老人停下了脚步并示意孙策也停下:“到了,谢谢你。”


“嗯?”


老人向前一指,孙策抬头望去,在暖黄色路灯的映照下果然立着一棵香樟树,树干如三人合抱般粗壮,树冠开展枝叶繁茂,像一把大伞即将把自己与老人牢牢罩住。


“…居然真的有,”孙策颇为不可思议地喃喃,“我在这生活了少说也有20年,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老人上前一步,双眼直直地盯着大树,随手扔下拐杖将掌心贴在树干上。孙策连忙将拐杖捡起,不知是不是他错觉,老人的身影好像模糊了些许:“爷爷?”


老人转过身,将整个身体沉进大树的阴影里,他制止住孙策的继续靠近:“谢谢你送我过来,快回家吃饭吧。别把特意买的生煎浪费了。”


“!你怎么知……”孙策大惊,却猛得一阵头晕,他转身一步步踏出香樟树的阴影,“…好,再见。”


目送孙策走远了,老人靠着香樟树坐下,抚平树下堆积的落叶慢慢笑开:“还能再听得你一声‘爷爷’…哈哈,不错。”直到凉风吹开了夜晚的云朵,露出被遮住的月亮,月光下是一片光秃秃的柏油马路,老人和香樟树都消失了。



“哥!你今天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孙策接住迎面飞来的橘子,转身落了锁:“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下。别乱扔水果啊臭小子。”


“切,又去打球了吧?”趴在沙发上的是和孙策从小玩到大的表弟,去年刚刚考上了孙策就读的大学。他看着孙策一样一样从书包往外掏东西:“又是三国啊——哥,你说你叫‘孙策’,以后是不是也会娶一个大美女做媳妇儿?”


“都大学生了,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别的,”孙策正儿八经地翻了个白眼,摆摆手让表弟靠边坐:“还不如祝你哥我以后能遇到个周瑜那样的好兄弟。”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当然,再娶个大美女也是好的。”



当晚,表弟留宿,和孙策一个房间。一把游戏才进行到一半,孙策便困意上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断了。


他梦见自己在一间泥坯屋子里,朴素的案几上放着几本他看不懂的书和一盏没有被点亮的灯。他听见屋外传来声响。


“喝!嘿!”


“吃我一枪!——哈!”院子里是个看着五六岁的小孩,使劲儿抱着一杆缀着红缨的长枪。小孩憋得满脸通红,摇摇晃晃努力摆出招式的样子十分可爱。孙策下意识想上去帮忙,可他怎么也迈不出跟前的门槛,只好眼睁睁看着小孩‘啪’地一声摔倒在地。小孩正面着地,一巴掌摁在地上,孙策看着都觉得疼。可小孩不哭不闹,随意拍掉尘土后便爬了起来,反而是红缨枪顺势倒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另一侧的大人终于被惊动:“策儿?”


随着这一声称呼,孙策浑身一抖像被什么吸住一样向小孩的方向缓缓靠去。他摊开从刚才开始隐约有痛感传来的右手——掌心的皮被磨破了,渗出细小的血珠。孙策看到面熟的大人牵住了小孩:“你伤了手不好再握枪,今日就在这儿看书吧。”


小孩抗拒:“我不要看书。”


“那你想做什么?”


小孩歪着头又很认真地想了想:“想吃生煎包,想爹爹陪着我。”


壮硕的大人哈哈大笑:“爹爹今天整个下午都在陪你呀。”


“唔……”小孩紧皱眉头,“可是爹爹不愿意。”


“胡说。爹爹怎么就不愿意了?”


“爹爹不开心,”小孩双眼睁着大大的,“爹爹皱着眉头!”


“有吗,”大人矮下身揉了揉小孩柔软的头发,“爹爹一看到策儿就很开心呀。有些事你还小,再过几年再懂吧。”


“噢……”


画面一转。


当初稚嫩的小孩长成了少年。他目光炯炯,气宇轩昂,手中的长枪挥舞地愈发熟练:“哈!”一枪向前刺去,枪尖恰好插中一片飘下的香樟叶。


少年人细细呼出一口气,边调整呼吸边收了枪。他将落叶取下摊在掌心,在清晨的阳光下换着角度欣赏着它。


“义兄。”


少年回过头,面前是拜过把子的小少爷义弟。家中有田有地的小少爷身着青色绫纹襜褕,将捧着的热腾腾的糕点递给他:“林奶奶给的,趁热吃。”


“谢啦。”少年随意用袖子擦了把汗,就着义弟的手直接咬了一大口。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早起练了一个时辰的枪,早已饥肠辘辘,饿得立马能吞下一整只羊:“还是你最惦记我。”


周瑜接过长枪,拿了一块方巾递去:“去井边擦擦汗,前厅已经备好饭了。”他看着少年津津有味地嚼着米糕,一副‘米糕足够了不愿意挪腿’的样子,滋生出些许后悔:“小食不可代替正餐,你快些,伯母也在等你。”


孙策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梦里的周瑜变着法儿催少年洗脸擦汗。周瑜挽起袖子帮少年打上一桶冰凉清冽的井水,木桶就摆在孙策脚边。孙策盯着平静的水面,水面却照不出孙策的样子。鬼使神差地,他弯下腰伸手碰了一碰。


“哗——”木桶倒了,井水洒了一地,溅湿了周瑜的缎面靴。少年哈哈大笑,调侃周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至于连个桶都放不稳。周瑜盯着这一滩水若有所思。


而孙策,极度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一副受了极大震撼的样子。“说好的梦里碰不着东西呢!”他在心底无言呐喊。再一抬头,正对上周瑜探究地目光,孙策直起一身鸡皮疙瘩:他看得到我?不应该啊。



周瑜今日格外疲惫。他来阜陵的本意是与孙策商讨大后日渡江转战的大计,顺带探望一下伯母。谁曾想半路被一位老人拦下,说是要埋藏一个极为重要之物,一定要埋在百年香樟树下。阜陵多香樟,却不知哪棵才是正儿八经的百年老树。周瑜劝了半天也不见老人回心转意,烦闷之际听得一道爽朗笑声:“公瑾,你怎么在这!”


周瑜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他又招呼了另一位:“何伯,您这是又做什么呢?”


老人与孙策明显是旧识,当即拉着孙策的手一顿诉求。孙策敬佩于老人的执着,拍着胸脯保证定能帮老人找一棵百年老树埋东西。可苦了周瑜根本来不及张口,便被孙策半请求半强硬地拉上贼船,开始了无法推拒的寻树之程。


俗话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可三人找了一下午也没能成功见着一棵恰好百年的。周瑜从本家奔波至阜陵本就有些疲累,现在又马不停蹄地陪老人找树,实在是到极限了。孙策却仍是精神充沛地和老人交流。在又排除了一列树之后,周瑜终于忍无可忍:“伯符,莫忘了正事。”


“哎。”孙策转头,看到周瑜面色苍白,额前已有密密一层汗珠。他吓了一跳,赶忙放下继续和老人聊家常的念头,快步走到周瑜身边:“公瑾累了?可觉着有何不适?”孙策边说边在兜里掏,掏了半天才认清了自己什么都没带的事实。他犹豫了一小下,双手往腰侧绸缎上抹了又抹便要为周瑜擦汗。


后者显然不喜欢孙策这种若无旁人的不卫生行径。周瑜当即后退一步,从怀中取出方巾,点掉脸上汗珠。


“你的手巾呢?”他问。


“在家里,”孙策只好承认,“我今天出门忘了带着。”他俩的手巾都是吴夫人做了刺绣的,一个是‘瑜’字,一个是‘策’字,吴夫人把对孩子爱意缝进方巾的一角,盼望着就算不在孩子身边也能给些照顾,孙策却怕用脏了母亲的心意。平时不愿吴夫人唠叨便揣在怀里时不时拿出来抖上一抖,如今吴夫人不在身边他自然不会再随身携带。“…公瑾不至于去告状吧?”孙策小心翼翼地想。


“我自是要告知干娘的,”不想他居然把话喃喃出声,出了汗腻得烦躁的周瑜在义兄面前罕见地翻了个白眼表达不满,“义兄尊年尚齿,实属将领风范。”


“……”听了这番阴阳怪气,孙策再迟钝也看出周瑜的不乐意来,“是为兄疏忽了,公瑾远道而来,未能好生招呼,着实该打。”他下定决心要哄好眼前这个义弟,握着周瑜的手就要往自己身上招呼。


“伯符别闹!”周瑜吓了一跳。他顾虑着有旁人在场,‘唰’地抽回手,方才累得发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区区小事。我还不至于打你。”孙策一看凭着自己的一闹腾,周瑜不再是厌厌的样子,满意地笑开:“不若公瑾先回母亲那儿休息,陪何伯找到树之后我便归。”


看着拄着拐杖立在一旁毫不显现惫态的望天老人,周瑜叹了口气:“我无事,继续前行吧。”


孙策还想再劝,老人兀自开口:“找到了。”


“嗯?”


“就是这棵,”老人上前几步,拍了拍香樟树苗只有手臂粗细的树干,“剩下的老夫自己来就行。”


孙策不解:“这是百年香樟?”


“非也,”老人摇摇头,“只是万事随缘,苦苦找寻仍得不到的,便罢了。”


孙策颇不认同。周瑜见他少有地皱起眉,不由劝道:“老伯此言差矣。斜阳未沉,万事未定,再走一条街罢,或许此缘就在阑珊处。”


“好意心领。”老人从随身包裹中摸出一把小铲子,慢腾腾地弯下腰准备挖土。


“何伯且慢!”孙策灵光一闪,上前扶起老人,拿过他的铲子:“既然如此,何不挑这棵埋?”他领着老人和周瑜走到院外第四棵香樟树前,蹲下,挖土,一气呵成。


他边挖边解释道:“原本这种的是梨树,不知怎的就被人砍了一截活不长了。此树是我两天前新种的。您先埋着,且等它百年自是百年香樟了!”


老人愣住了。孙策自顾自地挖了一阵,见无人回应,他便又笑着挠头:“真常应物嘛。”


周瑜气极:“莫辱经典!”


“啊呀公瑾莫气……”


回过神来的老人哈哈大笑:“少年郎果真不同寻常!今日得你此言此举,便算老夫承了你的情。他日若有机会,必将此回报。”


在讲话的功夫,孙策挖好了一个3寸深浅的矩形土坑,他让出身位来:“小事而已,不足挂齿。何伯您看看这样行吗?”


“甚好,甚好,”老人开怀道,“剩下的不便为外人道,两位请回罢。”


回到置办的宅子里,吴夫人守着一桌子饭菜翘首以盼:“可算回来了,快来吃饭。”她膝下还有孙策的弟弟妹妹,虽然与周瑜好久不见也知道要把时间让给这对心怀天下的义兄弟,简短询问了周瑜近况,交待了两句便下桌回房了。


一时厅内只余策、瑜二人。


周瑜单刀直入:“伯符,此仗你有几成把握?”


“此番已是背水一战,吾不可退。”孙策放下碗筷,起身行至院中。他不愿再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也势必要保下父亲旧部,继承父亲未完成的大业。


有几成把握,他不知道。但是——


“公瑾,你怕么?”


周瑜行至他身侧,差他身后一位站立:“此仗能赢。”


孙策笑了,他后退一步与义弟并肩而立:“此仗必赢。”


夜凉如寒潭。月光下,院子外的那棵香樟树展开稚嫩的阴影。烛光下,院子里的两人无言相约共赴一场有信心赢得盆满钵盈的豪赌。


“夜凉,早些休息。”孙策说。



周瑜回到房内,躺上床,闭眼又是那个怪异的梦。梦里他身着短袖单衣,三千青丝短到了后脑勺,他每天进入一个长方体的地道里,出来后便是类似学堂的地方。他眼睁睁看着梦里的自己大大方方无所顾忌地和同样身着短袖单衣露出手臂和腿部的同龄女生谈笑。周瑜无法阻止,非礼勿视的他只能在梦里根据场景闭上眼睛。


不过今日不同。他听到了“孙策”二字。这个梦里居然有伯符?周瑜来了兴致,想了解更多。不过梦里的他只是淡淡一笑,将这个“抢了他们系篮球赛冠军”的名字抛之脑后。


什么东西。周瑜心里很不满。虽然听不懂什么细节,但冠军应该是第一的意思吧,既如此,伯符拿第一你们又有何不满。他愤愤转身,无意间带倒了桌上书本,扬起的灰尘让他感觉鼻子痒痒的。


“阿嚏!”周瑜从梦里醒来,迎面一张孙策的大脸。周瑜狠狠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无事,就是想来看看你睡得好不好。”


“……”周瑜这才看清这人手上拿着的一根狗尾巴草,气极反笑:“若你不来,我睡梦正酣。”话虽如此,他还是收拾了被子往里靠了靠:“夜里冷,上来说话。”


“公瑾…”孙策顺着杆子往上爬,他笃定周瑜不会生他气,便故意用冰冷的双手去碰这人双颊,“若大后日得胜,我便从此自由,我们便可日日在一起了。”


周瑜被他冰掉了瞌睡,捉了孙策的手塞回被窝。“你的手太冰了,”周瑜犹豫了会儿,“…主公。”他挪到孙策身前,侧身给了他未来的主公一个拥抱:“没事的,我在另一头等你。”



这是孙策第一次见到这个和他同为与著名历史人物重名的人,他俩还是校友,同一届,甚至参加过同一场篮球赛。


孙策当时正在走廊上贴社团招新海报。表弟眼尖瞅到他,一路大喊着拉着另一个人冲过来。


“哥,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周瑜,”表弟拍着孙策的肩膀介绍道,“周学长,这是我哥,他叫孙策哦。”


相比与孙策猝不及防的呆愣,周瑜落落大方地打招呼:“久仰,球赛冠军。”他甚至弯腰帮孙策捡起无意间掉落在地的胶带纸屑:“有点往左歪了。”


“…靴靴(谢谢)。”孙策一手扶着海报,一手粘着胶带,咧开嘴叼着一个双面胶。他依周瑜所言调整了海报的位置,快速贴上手上的胶带,将嘴巴从双面胶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谢谢啊,我也经常听他说起你。”孙策瞥了眼自家表弟。


而且最近还经常梦到和你长的差不多的人。


要说孙策对梦里的什么印象最为深刻,那必然是周瑜谦谦君子的气质了。尤其是那一双如玉眼睛,通过干净明亮的黝黑瞳仁,主人内心的所思所想皆可呈现。


孙策想起昨晚,梦里的少年主公当众封了周瑜建威中郎将的名号。众人欢呼,梦中周瑜也淡淡一笑,跪地予他一礼:“必不负主公所托。”而晚膳过后,各帐里陆续亮起暖光,周瑜摊开布阵图后向他鞠了一礼:“主公请看。”少年主公,也就是孙策——孙策现在时不时能与梦里的少年融为一体了——下意识地皱了眉:“你我二人不必如何虚礼,也无上下级之分。”


周瑜半分不肯让:“礼不可废。”


孙策心中暗叹,史书诚不欺我,世家子弟出身的果然严谨刻板好教养。可少年主公也不乐意,他扶起周瑜:“公瑾这一声‘主公’,一作揖,可是不满于我?”


“主公予我重任,瑜甚欢喜。”


少年主公嗤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初识的宴席?公瑾这一礼我看着眼熟。”


周瑜不说话了。他知道孙策在生气,但他不能妥协。就算他与孙策是义兄义弟,孙策既已为一方之主,该有的威严便一点都不能少,从礼仪称呼开始,他就不能让孙策开先河。


“……”


话虽如此,该哄的义兄还是得哄,周瑜正琢磨着如何开口,便听孙策一阵抢白。


“初见时公瑾冷漠疏离,不愿将半分眼神分给不认识的人。你礼仪得体,进退有度,向来从容!就算要你演技助兴,你也只管抬手抚琴,轻描淡写化去所有折辱!如今你也要这般和我疏远吗?”


“……”周瑜瞪目结舌,却也知如何说不如做。他当机立断行至孙策面前,暂且抛去方才的礼仪,安抚解释道:“义兄竟是如此想法,可瑜却无此意。莫气了。”他悄悄观察这人神色,竟没有一丝转好的迹象。周瑜心中暗叹,率先服软伸手抱住了他。


少年主公孩子气地哼了一声,不出所料换来对方含笑保证:“义兄永远是瑜的义兄,是亲人。”


孙策悄悄望去,周瑜的如墨眼瞳里装满了温和笃定。他沉醉其中,直至被闹钟吵醒。



建安五年,一切呈欣欣向荣之景。周瑜在读完孙策的信件后熄灯上床,信中内容并不是什么要紧事,他太困了,打算明天再给义兄回信。


而后他又梦到了那个古怪的世界,这次他在一个名为图书馆的地方翻看着一本名叫《三国志》的史书。书上的字模糊不清,他虽看不清楚但能感受到梦中自己内心受到的震撼。梦里的周瑜正停留在一页上久久不能释怀。


“哟,周瑜,你也在啊。”


周瑜抬头,梦里那个也叫‘孙策’的少年人爽朗的笑容比字清晰多了。梦里的他立起了书脊:“嗯,我想再看看这本。你呢?”


“我是来还书的,”少年从包里掏出厚如砖头的三本硬壳精装本,“《三国兵争要地与攻守战略研究》,你要是也对三国感兴趣的话我超推荐哦。”


梦中的周瑜笑起来:“都叫这个名字了,怎么会不感兴趣呢?”



春雨淋漓,孙策从梦中惊醒——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梦——血红的伤痕,雪白的服饰,漆黑的棺柩,还有震天的哭声。孙策飘浮在灵堂上空,沉重地俯视着一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里没有周瑜。”孙策想。屋外下着雨,雨点打在庭中香樟树的枝叶上,发出恼人的噪音。孙策盯着这棵树龄正值青年的香樟发呆,他想象不出,也不大想知道得知消息后周瑜的反应。


直到奏乐声响起,他才怅然若失:“公瑾没来……还以为能见他最后一面。”


窗外的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是和梦中一样的声音。从梦中惊醒的孙策一把撩开窗帘,正巧看见一道闪电闪出白光。“公瑾……”他喃喃道。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溢出,砸在手机刚亮起的屏幕上。


现在是凌晨四点二十分,可孙策顾不了那么多了,横竖大家睡觉都会静音,胸腔里沉重炙热的感情再发泄不出去他就要爆炸了。


【孙策】:周瑜,你在吗?


果不其然,发出去的消息如石沉大海。孙策抬臂遮住眼睛,嗤笑一声,今晚估计是睡不着了,他得找点事情做,不然满脑子都是臆想中青年身着白衣悲痛欲绝的模样。


他又拿起手柄,连摁三下开机后盯着游戏界面失去了玩的兴致;强迫自己点开游戏新闻,看了没两下也匆匆退出。孙策将手柄扔在一边,干脆盯着天花板放任自己沉入梦中余下的悲痛。


“叮”


他的手机屏幕亮了。是周瑜。


【心理1班 周瑜】:我在。

【心理1班 周瑜】:找我有什么事吗?


孙策回复得很快,不自觉的,他又热泪盈眶,甚至抖着手打字。


【孙策】:你明天有空吗?我能见你一面吗?有件事想和你说。


【心理1班 周瑜】:好。

【心理1班 周瑜】:我也有事想和你说。


看着对方肯定的答复,孙策的情绪莫名平静下来,只剩一颗心还涨涨地难受。他做了一个深呼吸,一字一字地输入聊天框。


【孙策】:可能你会觉得荒诞,是关于我最近做的梦的。


屏幕那头,周瑜笑了。他放下写到结尾的论文,点开聊天界面。


【心理1班 周瑜】:梦吗?我最近研究的课题也与梦有关。

【心理1班 周瑜】:我最近梦到了一棵好大的香樟树。


有人说,做梦的本质其实是一种回忆。你认同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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